蒙绪的心咯噔一下子,仿佛停止了跳动,可随后又砰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。他深吸了一口气,交接货之事是下午李终煦才给他提的,徐千熙不可能知道才对,于是他试探道:“什么货?我在水市上买的蓝石项链可是拿来送人的礼物。”
徐千熙冷嗤一声,也不睁眼看他,“在雾梨镇到归烛城的半道有一个风怡客栈,届时到了地方,无论是昼是夜,你都要在这客栈里歇脚,子时带着货进客栈后仓,剩下的交给我们来办就可以了。”
蒙绪一愣,心说这是要让我叛了商会呀!这样一说他已经确定徐千熙知道三天后送交货物一事了。这个时候叫他背叛商会,之后呢?能去哪?魔教教团吗?这明显不符合他的利益。可转念一想,这么做或许可以不用去该死的黑森林,冒那生命危险了。
他有些犹豫,嘴上却还是含糊其辞地说道:“你说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,是要约架吗?我不介意再和你打一场。”
徐千熙睁眼斜瞥了他一下,眼中漾起清冷的笑意:“我说的什么你心里清楚,好好考虑一下,这能救你一命,于你我都有好处。”
说完千熙就转身走向巷陌的深处,蒙绪低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,可她却只是顿了顿,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,继续走向巷影深处。
蒙绪一声轻叹,没想到这才不过一天时间,就发生了如此多如此复杂的事情,让他一时间应接不暇起来。与此同时,他也对徐千熙这人起了更多注意,她的能耐怕是不低于李终煦,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。
再回缎桥的路上,蒙绪一直在思忖权衡着,到底是忠于商会,还是应该投奔魔教呢?
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缎桥堂口门前,天色已渐黄昏,暮光下他发现这家卖布的铺子大门紧闭,门板上糊着一张白纸,上以黑字书有店家有喜,歇业数日云云。如此看来后门定也被封住了,没办法,蒙绪只好找到自己寝间窗前,趁着暮色昏昏,周围无人,一个翻爬之间就进了屋里。
缎桥是个小堂口,平日里卖的黑货还没有卖布挣得钱多,总会自然也懒得派人来看着这里。不过这里面没有了人气,竟变得有些阴冷幽黯起来了。蒙绪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,这是他住了两年多的房间,闭着眼都能找出他藏在床底的银两,何况窗外还透进来一些昏黄的暮光。
房间不大,床却不好找,所谓的床只是用架起来的木板,只比地面高出来二指有余,下垫干草上铺竹席就成了床。用手摸是不好找,用脚踢着找可就不同了,蒙绪只踢了两脚,脚腕就磕到床板沿上,疼得他呲了口气。不过床是找到了,他猫下腰来,伸手探进床缝里去找他藏在床底下的钱囊,可摸索来摸索去,围着床蹭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到。
蒙绪感觉奇怪,难不成是被偷了?
他难以置信,自己这买没走出一天,藏在床底下的钱还能长脚跑了不成?想着他又蹭到了另一侧,手刚一往里面探去,就摸到了一个圆球样的东西,还湿黏黏的。他感觉不太对劲,心中一悸,把手缩回侧着脑袋贴地往里一看,正见一个散着绿光的眼球躺在黑暗中,一叶猫瞳十分惊悚。
蒙绪惊得退出两步,好在这个眼球似曾相识,才不算太过吓人,蒙绪再去看的时候,眼球竟已经转了过去。他再凑上前去,伸手想把那眼球给它拿出来,可指尖刚一触到那眼球的表面,一阵吸力就从眼球所处的位置突然袭来!
蒙绪措手不及,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面白盲,之后自己就又一次身临到了邪神幽影的异间里面。
还是黑骨铺就的地面,还是那青绿色的日头,浓浓的雾障弥漫四周。但是这里与他第一次来时还是有了变化的,一个巨大的黑影藏到了浓雾的后面。
这么大个东西,难道是幽影的实体么?
蒙绪心中疑惑,迈开脚步向前走去,拨开云雾之后发现那黑影原来是一座巨大的神殿,和地面一样,是用乌青色的骨头堆砌起来的。
他是接受幽影神遗者,这里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他的地盘了吧,所以蒙绪心里没有一丝恐惧害怕之情,只有些好奇萦绕心头。不多想,立刻踏上台阶,从第三级台阶开始,地面就铺上了一层残破的深红色地毯,一直延伸到台阶的尽头,相信它也通往神殿的深处,虽然地毯上面都是虫蛀一样的窟窿,不过能在这么个这儿绿那里青的空间里面看见别的颜色,已经很令人心旷神怡了。
穿过那些黑色牌坊之后,就走到殿门前。
也没有门,只有黑色的门框和门槛,其中黑洞洞的,蒙绪不作停留,跨过门槛进到神殿内部。里面是一个巨大而空洞的空间,几人才能合抱的柱子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黑暗处。两侧的柱子后面有着壁画,不过殿堂里面没有灯火,只能看得见一些模糊不清的线条,画里描述了什么就更加难以得知了。
沿着残破的红毯往大殿深处走去,他以为会看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,结果还是那一颗恶心的眼球悬浮在神殿的中央。
蒙绪仰起头,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头顶大喊:“喂!我说你就不能换一个形象吗?怎么来来去去都一个球,你好歹也是个邪神吧!就不能显得凶恶一点吗?”
“——吾只言一句——此乃吾之指引——勿听惑言——直往归烛黑森——唯此举能保你性命——切记——”
蒙绪正想开口,突然眼前又有一面白盲闪烁过去,刺得他只得闭上双眼,再睁开时自己已经回到了房间里面,还趴在地上呢,手里握着什么东西,石块般硬的,有些硌手。
蒙绪拿出来一看,是自己收放每月余钱的布囊袋子。
他舒了口气,心中所想却不是这银两了,自己刚才又回到了异间里,得了那邪神幽影的一句话,说的什么他仍记得清晰,他起身坐到床上,嘴里细细碎碎地呢喃着,把那句话放在嘴边琢磨了一番。
‘勿听惑言,直往归烛黑森,唯此举能保你性命,切记!’
他稍稍梳理了一下,李终煦让他去黑森林交货,此货必是那青铜球,徐千熙劝他将青铜球献给魔教,并以此加入魔教,免了去黑森林的危险,但邪神那球却让他去黑森林,还说只有这样才能活命。
—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!
蒙绪在心里呐喊了一番,明明只有两种选择,却为什么令人如此纠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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